关键不是你的所见而是你的目光 甲子光年

　　今天，「甲子光年」两岁了。终于又到了一年一度打破日常话语体系、说说题外话的时候。最近，我司智库团队正紧锣密鼓筹备一份年度科技行业综合主题报告。过手资料无数，同事加班多日，精疲力竭问了我一句特朴素的话：“这么多数据、案例、调研，成成败败、反反复复，说句实在线个细分趋势了！能不能就一句话告诉我：你最想提炼的那个核心主题，究竟是什么？”回答此问之前，我想有必要聊一聊近来一些个人感悟。

　　近半年，当我拜访一些明星科技企业时，多次遇到一种要是在几年前会令人匪夷所思的情绪：“最近千万别提及我们。”“你听听就行了，别对外，风声紧。”“今年要和美国同行打场官司，务必稳妥。”“我司今年就一个主题：韬光养晦。”可不，明眼人都看到了。头部公司批量被制裁，资本数据断崖下跌，投资机构畏首畏尾，破局故事越来越少，一些科技媒体、行业服务机构甚至对我吐槽：觉不觉得，2019年的科技行业，全是巨人打架，还都是拉锯战，根本没什么新鲜事可讲了？一年前，我们出品纪录片《少数人的路：走进科技赋能大时代》，记录了中国新一代科技企业家风口之外鲜为人知的独立选择，彼时还有着“谁要是毁了这份孤单，谁就毁了梅兰芳”般的骄傲情结，而如今，这哪还是条“少数人的路”？肉眼可见，中国科技，已成聚光灯下的焦点。外有贸易战，内有科创板，一打一推之下，科技成了浸润于柴米油盐的全民话题。

　　无疑，世界正在经历又一次霸权角逐，全球的撕裂程度到达了冷战后的顶点，一如桥水基金达里奥日前撰文所说，我们正处于新一轮1930年代。就在两天前，包括海康威视002415股吧)、商汤、旷视在内的28家中国企业和团体被追加进美国出口管制实体清单，美中摩擦日益扯下贸易的幌子，瞄准了科技、金融等大国实力靶点。

　　少数人的路，正成为一条虽然难走，但必须要走的路。而厚望之下，科技产业却羽翼未丰。行业里弥漫着一种12岁男孩替父从军般的悲壮情绪——还没发育完，一把时间锁已摆在你面前；尚处稚嫩期，却要面临波诡云谲的挑战。如何从容应对？不妨看看已经历了“韬光养晦中奋斗”的过来人。过去一年，没有哪家企业比华为更值得关注。评述文章万千，一一追踪下来，印象最深的却是今年5月21日任正非2万字答记者问里表现出的对复杂性高屋建瓴的理解：“我们永远需要美国芯片”；“不能说用华为产品就爱国，不用就是不爱国”；“不分青红皂白，一竿子打过去打的都是矮的人，其实高的人打不着”；“要共同建设人类信息社会，而不是孤家寡人来建设信息社会”……任老厉害之处在于，他已把美国和美国政客分开，把政客和企业家分开，把政治和商业分开，把爱国和消费分开，把局部突出和全局差距分开，把愤怒和理智分开。“能分开是非常难的，这纯粹是一流智慧的现场直播。”一位朋友如此感慨。这一年，我最深刻的体悟，莫过于“复杂性”三个字。扑面而来的真实世界一言难尽：时局风云变幻，新闻来来，企业明争暗斗，情绪翻涌起伏——到底我们该相信什么？追逐什么？表达什么？支持什么？我所身处的科技圈，原是这世上最靠近象牙塔的产业。科学家们追求“大道至简”，却不想真实世界始终充满噪音。

　　技术难题攻坚是简单的，技术产业融合之路是复杂的；比拼订单大小是简单的，满足客户源源不断的多样化需求是复杂的；招揽技术大牛是简单的，构建让大牛们有所交付的组织是复杂的；融资是简单的，驾驭资本节奏并管理资本预期是复杂的；高压之下奋起直追是简单的，懂得何时进击何时蛰伏却是复杂的……聪明的头脑们，总能一眼看穿错综万象背后铁律般的简单性；落于行动中，掌握对复杂性的平衡之道却需要顶级智慧的修炼。任老能“分开”的智慧在于，他清晰地看到：复杂性系统的要义，是整体不等于部分之和——中国科技产业行至此时，早已不是个奥林匹克般的一维竞赛，它包含政治的、商业的、技术的、资本的、民情的等多种维度。对手和自己，都不是铁板一块；合一处看，纷繁难解，一一拆分，却有缝隙。我司首席战略官Jack近来常提醒我，无论何时，一定要坚持independent, multi-dimension thinking（独立的多维度思考）——不要以偏概全草率定论，不要以看穿底层规律而沾沾自喜，要敬畏真实世界的复杂度，永远练习换一只眼看待它。于是我逐渐形成一种体悟：没有一个人、一种现象是不可被理解的——如果你不理解，是你还不掌握足够的背景信息，是你还没耐心搞懂背后的底层逻辑，是你还没学会用多维视角横看成岭侧成峰；如果你因风云莫测就手足无措、就地遁形或扭头走开，那只是你拿这些当借口草草撂了挑子。一双懂得复杂性的双眼，是起伏背后的从容之源。

　　中秋节前，和一位前辈聊天。他作为二把手，曾近距离跟随过三类企业家：传统企业家、互联网明星企业家、新一代科技新贵。我问他：三类企业家有何不同？他答：若以速度和增长的标尺看，历史永远长江后浪推前浪，可真正深入体会，却会有更深的敬畏——“烟火气”，是企业家很可贵的品质。前辈说，如果你从未逛过超市、从不买菜、不做饭，你无法懂得“新零售”的核心是“零售”而不是“新”；如果你只醉心于埋头钻研，却从未懂得这片土地上老百姓603883股吧)是怎么活，怎么死，一茶一饭如何流转，你不会真正理解这世界将需要如何的改变；那些兜兜转转打拼了二三十年的中国第一代传统企业家，是真正理解这个社会老百姓“活法”的人，这种理解，是乘着火箭速度起来的互联网和科技新贵所不具有的。站在此刻，回望「甲子光年」走过的两年，前辈此话别有一番意味。两年前的起点，我写下《站在两个世界之间》。彼时我们看到的行业逻辑是，市场如一条汹涌的大河，“新贵”和“老贵”站在河的两岸。科技创业者为“新贵”：有技术，有人才，却缺乏产业基因，远离落地场景，难于商业化；传统企业家为“老贵”：坐拥资本和场景，却缺乏人才吸引力，也缺乏技术敏感度和鉴别力。深度融合，将是中国经济最大的主题。犹记得出发时，一位做了二十多年并购的资深人士略带讽刺地对我说：“科技公司和VC都在天上飘着，等着吧，最终都要传统产业来接盘。”两年后的今天，毫不自夸地说，行业逻辑一点没变。不仅逻辑主线不变，这个主线还将持续若干年。科技下沉与产业升级的漫长融合过程，本就是不同角色相向而行、跨越鸿沟的过程。这个过程是如此冗长，冗长到评论者很难发挥层出不穷的断言。不过，漫漫融合路，中国科技创新领域，真的已成了一座“无故事王国”吗？生产力与生产关系是一对孪生兄弟。新周期首先被生产力推着走，但越往前，仅着眼于生产力就越有局限性——此时此刻，这个世界的“关系”，正同频经历着微妙的调整。曾充斥着颠覆者姿态、破坏者野心、夺食者速度的科技世界，激烈的冲撞在融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行至渐深的、地心引力般的和解。改革早已行至深水区，大家正拉起手来——上游和下游结盟，单点技术和单点技术结盟，科技供给侧和产业需求侧结盟，不同产业跨界结盟……大家放下一将功成万骨枯的执念，愿意相信：单打独斗的时代已结束，结盟才能制胜。创新落地，无非是“两个问题的舞蹈”：什么是需要的；什么是可能的。前者要由产业端回答，后者要由科技侧回答，没有结盟，这支舞跳不起来。所以，虽然快准狠的封神故事不见了，当你静下心倾听，窸窣的变化声从未停止过：

　　科技逻辑，正从颠覆彼此走向成就对方；传统产业，正从“上云”走向“云化”；智能技术，正从辅助工具走向运营手段；数字化转型，正从业务本身走向组织管理思维转变；中国创新群体，正从弯道超车走向正面迎战……这一切也许不是性感的，却是花开百业，影响极为深远的。两年前的今天，“甲子光年”品牌面世时，我写下这个命名的含义：甲子，天干地支之首，六十年一轮回，时间的起始；光年，宇宙大距离计量单位，空间的极限；合在一起，这个名字包含着我们对行业的祝福——中国科技产业化、产业科技化之路，需要时间，也需要空间。就像大器晚成的、刚刚因对锂电池的贡献而在97岁高龄获2019诺贝尔化学奖的约翰·古迪纳夫所说：“我们有些人就像是乌龟，走得慢，一路挣扎，到了而立之年还找不到出路。但乌龟知道，他必须走下去。”一月可见草长烟消，一年可见四季枯荣，十年可见人事变迁。时间，永远是最有扭曲力量的存在。归根结底，世界的成败之论只有一句：风物长宜放眼量。

　　生命的意义有二，一为生存，二为繁衍；一个企业的发展，也要持续承受两个类似的灵魂拷问：你因何而生，因何能持续生存。

　　过去一年，行业变得更加诚实。我看到越来越多企业，将所有资源聚焦投入于对这两个意义的追逐之中。过去一年，「甲子光年」也进行了同样的努力——以抛出趋势、评述时代的媒体而生存立足，以服务体系和智库体系的双线并行建立打造持续生存的引擎。过去一年，我们的团队人数翻了一番，也逆势完成了新一轮融资，虽不足道，却也算是我们作为时代陪跑者身体力行的行业注脚吧！回头看，这一年对我和甲子团队而言，很快，很纯粹，主题很简单：练内功、遇厉害的人、打下一个又一个攻坚战。在平日文章里，我们撰写了大量时代画像、趋势分析，而今天我更想表达的是，激励着我们奋力前行的，除了这个滚滚向前、充满挑战的大时代，除了一个让我们深感澎湃的科技产业融合之未来，更有一个极为朴素的道理：见贤思齐。过去一年，我们目睹了这个行业令人激动的magic moments：我们见证了中国民营火箭首次发射入轨成功；见证了身边的科技企业随一带一路进入亚非拉国家的中国软实力出海；见证了中国科技产品在世界舞台上与巨头平摊份额；见证了和美方官司久久博弈后打一场胜仗的喜悦；见证了面对行业普遍商业模式困境力排众议走出新路的翻身者；见证了公司失败从头再来从零开始再创业的坚守者；也见证了我们的在线社群“甲子光年的聪明朋友群”中，几乎没有日夜之分，只有持续不断的讨论、发自内心的彼此鼓励、对大势的高度关注、对自身的深刻反思……见贤思齐，怎能不要求自己做得更好？记得大学刚毕业一年时，我曾在日记里摘录下这样一个片段：

　　拍出电影《终结者》、《泰坦尼克》和《阿凡达》的导演卡梅隆是好莱坞公认的魔鬼，也是一个对世界孜孜不倦的好奇者。1977年电影《星球大战》上映之后，卡梅隆说，看完后的感觉，像是被人在后面踢了一脚。他在路边呕吐，那是兴奋，也是恐惧。他说，再不动手的话，神奇的想象都被别人拍完了。

　　这几年，每当遇到出色的同辈人，我常有这种“头顶炸响惊雷”的感觉。我有着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价值观和世界观，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学识和积淀，如果努力也是普通的，勇气也是普通的，又拿什么去指望一个不普通的自己？

　　前阵子，第91届奥斯卡金像奖最佳纪录长片《Free Solo（徒手攀岩）》上映，誉满创投圈，我也带着公司部分小伙伴去看。其中，让我印象最深刻的不是主人公Alex惊心动魄得偿所愿的最终登顶，而是这个片段：在Alex经历一次遗憾放弃后，他深感耻辱，缓了很久很久，一度妥协于与自己的女友桑妮置业安家过小日子，但第二天，他就开车出发进山练习了。手握方向盘坚定开向峭壁的路途中，影片给了一段Alex的独白：“桑妮看待事物的方式跟我不一样，在她看来，生命的意义在于幸福，在于结交让自己生命更充实的人，好好享受一切；在我看来，生命的意义在于成就——谁都能活得舒服快活，但如果人人如此，世界就无法进步。”我们身处同一个世界，每个人却都拥有对这个世界报以何种目光的选择权。上礼拜我随慧谷家族·传承中国出访欧洲，同行中有不少中国一代、二代企业家，我们走访了欧洲若干百年企业和百年家族接班人，如拉斐尔酒店、宝诗龙、Tod’s、杰尼亚、菲拉格慕……是一次和科技世界毫不相关的破壁之旅。同行有一位业界顶级的造型师，沿途不断向我讲述这些所见背后的时尚要义。作为一位理工科圈子里的土著，我起初将他所说的一切看做而兴趣寡淡。后来，造型师对我讲起一位老太太的故事。他说，他曾在街头偶遇一位老太太，背后看，她的盘发凌乱不堪，不免心生嫌隙；走近看正面，老太太脸上妆是花的，眉毛也画得歪歪扭扭；可再仔细一看，发现老太太年岁已大，手臂早已举不起来，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头发的前半部分梳理光洁，给自己画上歪歪扭扭的妆，尽管路已经走不稳，脚上还登着小高跟。“这是什么？”造型师看着我，“是这位年迈的女士面对这个世界的尊严。你怎么看待自己，就是你怎么看待这个世界。”这段话让我重新陷入思考。我曾很喜欢电影《一代宗师》的台词，“习武之人三境界，见自己、见天地、见众生”。过去两年，坦白说，我眼中总是事物事物事物、规律规律规律、世界世界世界，曾自信以为自己早已越过“见自己”阶段，进入“见天地”阶段，但造型师此番话，让我重新意识到：世事变迁，创业忙碌，“见自己”却是一份始终不可荒废的功课。世界是客观的，创业者的世界却终究是主观的。正如法国作家纪德说：关键是你的目光，而不是你的所见。对未来最好的预言，还是在于动手把它变成我们认为它应该的样子。坦白说，即便对于我们这样一个每日汲取信息、提炼规律的智库团队而言，这个世界的变化还是快得超乎想象。IBM估计，到明年此时，这个世界的知识量，每12个小时会翻一番。换言之，我们是怎么追，也追不上这世间万物翻新变化的速度的。但很多时候，感知和认知是互补的，人往往心空则灵——对外物琐碎的感知少一点，对本质的认知反而多一点。我所相信的是，在真正需要力量的关口，这个世界不是向外看的，终究是向内看的。行文至此，可以回答文章最开始同事那个问题了：“这么多数据、案例、调研，成成败败、反反复复，说句实在线个细分趋势了！能不能就一句话告诉我：你最想提炼的那个核心主题，究竟是什么？”我想了想，只回答了他一句：“Long China（看多中国）。”前路刀山火海，同道之人已在路上，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与其听风听雨，不如纵身一跃。注：本文写于科技智库甲子光年成立2周年的午夜，天气转凉，多事之秋又一年，春播秋收又一年。我们的主编程曼祺（火柴Q）同学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睡着了。她均匀的呼吸声，是写作最佳背景音。甲子光年创始人、CEO 张一甲2019年10月10日END.

　　2019年11月9日-10日，甲子引力将如期举办；2019年时代纪录片《纵身一跃：科技突围》也正在紧张制作中；本文提及的年度科技行业主题报告，将于2019年11月9日上午甲子引力开幕式上由甲子光年创始团队全貌呈现，细数未来如何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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